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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唤醒万亿艺术品市场

随着互联网+战略的实施,我国艺术品市场也正由线下转为线下线上融合发展,在网上展示、交易、支付业已成为常态。11月28日,由中国标准化研究院主持立项并会同相关单位共同编制的国家标准《电子商务交易产品信息描述:艺术品》在京召开了送审稿的专家审查会议,并获得了与会专家的一致通过。


业内专家表示,此举标志着国标《电子商务交易产品信息描述:艺术品》的编制工作正式完成。随着首部艺术品电子商务国家标准编制的完成,我国巨大的艺术品消费市场有望迎来新的增长期。


为每件艺术品定制“身份证”


随着互联网等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我国艺术品市场也全面进入新时代,艺术品的网上展示、交易、消费、金融等多种业态日益丰富。同时,随着人们收入水平的逐步提高,艺术品消费也开始走进寻常百姓家。


由于艺术品不同于一般的商品,一直以来,对于大多数中国消费者而言,艺术品消费都是处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状况。对于艺术品的来源、真伪以及艺术家的资质等诸多专业问题,不仅困扰着广大消费者,即便是专业人士也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艺术品真伪鉴定问题,其实也是一个产品质量问题。虽然艺术品和一般产品不一样,有它独特的艺术性,但它也是有形的产品,对质量要求更高。”中国检验检疫学会会长、国家质检总局原副局长魏传忠曾表示。


由中国标准化研究院、北京正南文化有限公司、华夏通凭有限公司、中鉴文物鉴定(北京)有限公司、国编码(北京)科技有限公司等单位共同编制的国家标准《电子商务交易产品信息描述:艺术品》,近日在京获得了与会全体专家的一致通过。


司法部司法鉴定管理局原局长、证据系统工程研究专家霍宪丹表示,起草编制本标准是为了在信息技术广泛运用的背景下,更好地保护利用艺术品,推动艺术品的可持续发展,不仅符合贯彻落实国家关于加快文化产业战略发展的要求,也有利于电子商务事业走上规范化制度化科学化的发展轨道。该项国家标准的推出,不仅会激发现代艺术品市场,也为古代艺术品的规范交易和流通带来了新的发展空间。


在北京正南文化有限公司副董事长井志华看来,通过该项国家标准,人们就可以利用包括RFID在内的各种自动识别技术手段,分别对艺术品创作人及其作品在网络空间的可信身份进行标识赋码,从而彻底解决长期困扰艺术品市场辨识“真人真品”的保真问题,艺术品市场交易有望因此而被再度引爆。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电子商务交易产品信息描述:艺术品》国家标准,将使用国家标准物联网标识编码“Ecode”,实现艺术品一品一码的编码要求,保证每一个艺术品都有唯一的编码并采用国标加密机制。“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证’一样。” 国编码(北京)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郑太康说。


“有了该项国家标准,再加上相应的大数据标识赋码和实时采集系统,将十分有利于针对艺术品交易发生的各类案件,展开轨迹追踪、痕迹分析以及定值定损等相关工作。”中国刑事科学技术协会专家梁亚力表示,该项国标在推动国家各部门规范艺术品科学鉴定、物证技术鉴定和司法鉴定领域,起到了跨界融合创新作用,为民间艺术品交易市场合法规范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司法保证。加快推动“文物艺术品物证司法鉴定技术架构体系”、“文物艺术品司法检验评估架构体系”、“文物艺术品资产化金融资本规范流通架构体系”国家证据系统工程体系建设。进而,为盘活文物资源和艺术品市场的健康有序发展将发挥重要深远作用和意义。


跨界融合唤醒市场生机


作为互联网+时代的新产物,网购已是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购物渠道,如何利用互联网思维重塑行业进而实现转型升级,改变艺术品的行业生态,便成为一个现实而紧迫的问题。


据该标准编制负责人中国标准化研究院刘颖博士介绍,国家标准《电子商务交易产品信息描述:艺术品》的推出,为艺术品交易与互联网的深度融合奠定了基础。该标准与GS1全球通用标准的身份标识信息和信息交换标准规范相符合,将有力推动我国艺术品市场与全球艺术品市场的一体化发展。


事实上,艺术品不仅是商品,更具有一种精神属性。互联网时代恰恰是张扬个性的时代,利用互联网、大数据满足消费者个性化的艺术品需求,既回归了艺术消费的本质,又能够开启人人都是收藏家的艺术消费时代,能够让艺术品消费真正从小众走向大众。


作为该项国家标准的起草单位之一,华夏通凭公司董事长徐子平表示,依靠国标我们将构建面向全社会的艺术品大数据公共服务平台,由平台实时采集所有艺术品创作人的创作信息和作品的流通交易信息,并在此基础上建立分析模型,运用大数据等信息技术,针对艺术品创作人及其作品进行科学、开放、透明的评级和估值。这将推动我国艺术品交易市场进入一个规范化和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


“社会文明的整体进步,在促进文艺创作繁荣的同时,也将推动艺术品市场的蓬勃发展。‘互联网+文化’的紧密结合,将使五千年传承下来的艺术品重新焕发生机,其内涵和价值将被重新‘唤醒’。”徐子平说。


万亿“风口”引来各方追捧


文化艺术品不仅具有极强的保值、增值功能,其作为精神产品,还具有极强的欣赏功能,因而投资者不仅可以通过艺术品投资获利,还可以通过艺术品收藏来美化生活、陶冶自己的精神生活。有分析认为,按照机构投资者与高端人士通常会配置5%的资产进行艺术品投资计算,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潜在需求至少有几万亿元的规模。


巨大的市场空间,吸引了资本、拍卖、电商等各路英豪的追逐。近年来,阿里、京东、美图等知名互联网企业纷纷“杀入”艺术品市场,或直接投资,或通过整合艺术品拍卖公司、美术馆、文化公司等资源分一杯羹。


今年3月份,京东与艺术北京博览会、今日美术馆、雅昌文化集团三大机构签订战略合作协议,共同推进京东艺术品频道上线,并将通过大众美育教育的推广、线上线下联动的新观展模式,以及通过技术手段实现的沉浸式艺术体验等合作,进一步推动艺术消费。


京东集团副总裁、京东商城时尚生活事业群居家生活事业部总裁辛利军表示,以80、90为代表的新中产已经成长为中国的主力消费人群,他们的知识结构、美育基础和视野较之他们的父辈都发生了迭代和刷新,他们愿意花更多的钱、时间和精力在文化和艺术等精神消费上。


“京东艺术品频道的上线,将依托京东及国内顶尖艺术机构资源,打造大众艺术消费首选平台,推动艺术消费落地,同时为艺术消费时代的加速发展提供重要契机。”辛利军说。


有业内人士指出,与大数据、电子支付、云计算、网络安全等信息技术的深度融合,对艺术品市场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在这方面,不仅要解决基于信息公开与透明的安全和效率等行业痛点,也要注重加强线上线下的互动,要针对不同消费人群的需求提供个性化服务,为消费者打造更为便捷的资产配置方式。

半个多世纪后,普利策诗人安妮·塞克斯顿的早期作品重见天日

新发现的安妮·塞克斯顿诗作主要走明快路线,迥异于她平常的阴暗风格。

“对自己的作品精雕细琢”……安妮·塞克斯顿


近来,经过一批学者的努力,美国自白派诗人(confessional poets)安妮·塞克斯顿(Anne Sexton)失传已久的早期作品在半个多世纪以后重见天日,这些作品主要走明快路线,迥异于她平常的阴暗风格。


塞克斯顿是在精神崩溃、被送往精神病院之后才开始写作的,因诗作获得普利策奖而闻名,其内容多与精神病和死亡有关。作为美国最受赞赏的诗人之一,她在1974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享年45岁。她留下了一系列的遗作,包括1960年的处女作《疯人院,去而难返》以及1967年的诗集《生或死》,后者赢得了普利策奖。


此次发现的失传之作——四首诗以及一篇散文——写于1950年代后期。《冬日小聚》(Winter Colony)主要描写滑雪:“我们从天上滑下,/声音落在背后,/如同徐徐散开的线卷。”《这三位国王》(These Three Kings)化用了同辈诗人路易斯·辛普森(Louis Simpson)的告诫“与仪式和舞蹈类似,赞扬对这一代诗人而言也是不被许可的”,三个词(指仪式、舞蹈和赞扬)反复地出现在这首讲述一家人过圣诞的诗中。在散文《感受草地》(Feeling the Grass)中,塞克斯顿谈到了她丈夫的园艺热情:“如果我理解了男人,那我就能理解他们对一块完美草坪的需要。我们住在一条普普通通的乡村街道旁,房子四四方方,草坪在那里是很重要的。”


这五部作品于1958年7月至1959年7月间接连发表在《基督教科学箴言报》上,主攻美国文学的爱达荷大学助理教授扎卡里·图尔平(Zachary Turpin)在搜索塞克斯顿的数位化档案时发现了它们。图尔平曾发现过沃尔特·惠特曼(Walt Whitman)的失传作品,这次他与路易斯安那理工大学的英语文学助理教授艾林·辛格(Erin Singer)合作,试图找到一些作品的蛛丝马迹。“我还记得,刚开始搜寻的时候,我们去到了特藏馆,面前的塞克斯顿作品堆积如山,”辛格说道。“我们一本接一本地翻阅,每次都以‘不,这堆里面没有’结束,我开始觉得,我们似乎发现了一些在读者群体中失传已久的东西。这令人异常兴奋。”


“在《基督教科学箴言报》里找到保存完好的塞克斯顿失传诗作,看起来像是不可能的事情,”图尔平说,在他看来这些诗“不像是被湮没的宝藏,而是像路边的一块金子,只沾染了少许灰尘,等待着有心人的发现,好展示自己的光辉和色泽”。


“这些早期诗作的特别之处在于,读者可以从中看出,即便头一两年只能在报纸上发表诗作,塞克斯顿也已经表现出了高屋建瓴、敢于试错的一面,”他说,“此外它还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些字句的背后乃是一个真实而复杂的人、一位才思敏捷的字句工匠,她的作品给人一种精雕细作、历经千锤百炼的感觉——而不是像变戏法一般凭空冒出来的完成品,或者说某种丝毫无人染指的神话般造物。”

《所有我亲爱的人》

[美]安妮·塞克斯顿 著 张逸旻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8-8

在确定现有的著作集里并无相关记录后,他们联系上了塞克斯顿的大女儿、传记作家、小说家琳达·格雷·塞克斯顿(Linda Gray Sexton),她在21岁时成为了安妮·塞克斯顿的遗稿保管人。


格雷·塞克斯顿说,读者这次将有机会体验到一名广受尊敬且名声在外的诗人的成长历程。“读者可以看到我的母亲是如何一路走来的。此时再去读她的最后一首诗,将会发现全新的意义,”她告诉《卫报》说,“任何研究、阅读或者喜爱安妮·塞克斯顿的作品的人,应该都会对它有兴趣。这是她生涯的开端。”


诗作和散文目前在爱达荷大学的文学期刊《赋格》(Fugue)上重印。格雷·塞克斯顿在一篇导论中形容这批作品为“值得全世界一看:青年诗人在体裁方面小试牛刀,略有瑕疵,但无疑体现出了早年的天赋”。


图尔平和辛格表示,这些作品之前未获收录,实在令人费解。“我们的猜想是,它们与塞克斯顿处女作的‘情节需要’不甚吻合,编排不便,因而没有被收录,”他们在《赋格》上写道,“就广泛的意义而言,它们充实了塞克斯顿创作生涯的前期部分,为其后续诗作的播种、培育、收获、燃烧以及传布(原文为sow with salt,典出基督教《圣经》,耶稣曾经称信徒为世上的盐,其含义类似于盐为食品“提味”,添加少许即能造成重大变化——译注)的一整个过程奠定了基础。这些作品就是她的足迹。”


格雷·塞克斯顿说,诗作表明塞克斯顿在锤炼自身技艺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作为她的女儿,这些诗作——都是早期成果——凸显了刻苦用功和坚持不懈的价值。她教导我说,假如你想要在自己心仪的体裁上有所长进,那就必须养成顽强的意志品质,一稿又一稿地尝试。她相信,反观自己的作品并且为其挑刺,没有任何可耻之处。”

蓬皮杜的双年展来到四川:艺术能够改变中国的乡村社会吗?

“在成都这个城市,别说实现计划了,制定计划都根本不可能。从唐朝开始,这里就以生活安逸闲适著称。成都人不用特别努力地工作也能吃得好、玩儿得开心。这座城市有点南方的感觉,甚至都有点像地中海沿岸了。成都人的脚步都比北京人或上海人慢。他们在茶馆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加晚上,打麻将、打牌、用节奏舒缓、语气甜腻的四川话开玩笑斗嘴,韵母都拖得长长的,还要加上娇俏的儿化音。”


《鱼翅与花椒》中,英国作家扶霞·邓洛普(Fuchia Dunlop)如此形容自己对成都的最初感受。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她是少数深入中国内陆腹地的外国人之一,彼时的成都,外国人还很少,“与世界接轨”的全球化雄心尚未被完全唤醒,老城依旧由大片的老旧危房、川剧戏院、宽阔院落、餐厅茶馆和洒满梧桐绿荫的道路构成。坐在吱呀作响的竹椅上喝着大碗茶,在茶香氤氲中“摆龙门阵”的成都人,是外来者对于这片土地的印象。二十多年过去,安逸闲适依旧是成都的标志性特点,然而这座城市的发展早已起飞,且毫不掩饰其跻身“全球城市”行列的鸿鹄之志。


作为中国的西南重镇,成都的发展令人瞩目,其独特的文化也吸引到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全球都市”国际艺术双年展在此举办。成都·蓬皮杜“全球都市”国际艺术双年展项目总协调人、毛继鸿艺术基金会首席执行官宁铮在接受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采访时表示,由于此次策展主旨是“去中心化”(De-centralize),因此在展览选址上刻意抛弃了在国际艺术界有一定积累的北京和上海,转向成都:“成都有特别迷人的地方,它一方面有深厚的历史,可是它又有独特、坚韧、自由的个性,在文化这个土壤里,它有非常丰富的文化考古层次。”


“全球都市”双年展由蓬皮杜艺术中心策展人凯瑟琳·魏尔(Kathryn Weir)在2016年主导发起,致力于通过驻地、展览、讨论、研究与出版来探索基于调研的跨学科实践。2017年,蓬皮杜艺术中心呈现了第一届“全球都市”双年展:“集体智慧”(COSMOPOLIS#1:Collective Intelligence),展出了14支来自全球各地艺术家小组的集体创作及研究成果,也包括长达9周的主题演讲、对话、放映、音乐会和工作坊等活动。


2018年11月3日至2019年1月6日在成都举办的“全球都市#1.5:延展智慧”(COSMOPOLIS#1.5:Enlarged Intelligence),并非“全球都市”双年展的第二届,或许,理解为第一届双年展的“增强版巡展”更为合适。这是法国国家文化机构与中国民间非盈利机构的首次创新性实践,蓬皮杜艺术中心负责参展艺术家的挑选及内容标准的把控,毛继鸿艺术基金会负责展览落地实施的组织执行。双年展涵盖的主题展览、艺术家驻地、音乐会、对话及公共教育等活动在东郊记忆、锦城湖、方所等成都多个场所和临近的夹江县展开。


在地经验和全球视野:后殖民主义的反思


“全球都市#1.5:延展智慧”的主展览位于“东郊记忆”——这里曾是一座电子管工厂,厂房的外墙上仍然留着“党叫干啥就干啥,做一个齿轮和螺丝钉”等充满时代感的标语,无声地述说着成都曾经工厂林立、国企成群的历史。而今,冷峻的工业厂房已被改造为艺术场馆,成为市民和游客欣赏艺术的休闲去处。


如果你只给参观“全球城市”双年展主展览预留很短的时间,很有可能会因信息量过大而有眼花缭乱之感(值得注意的是,主展览中有大量需要长时间驻足观看的影像作品)。然而即使是走马观花地观展,也能够轻易发现贯穿本次展览的一个大主题是本土性和当地经验。


一些中国艺术家为观众带来了从当代中国各个角落拾获的生活片段。在新作《无尽的旅程》中,来自成都的艺术家黎朗在北京至广州的高铁上每隔一分钟拍下一张窗外风景照,再将其合成在一段39分钟的视频内,配以60多名网友录制的谈论自己生活的录音,构成一幅当代中国的众生图景。高铁轰隆狂奔,裹挟着人们的期望与失落、快乐与忧愁,一路向前——在奔流不息的时代洪流中,我们每一个人都对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百感交集。


来自昆明的艺术家叶甫纳在展览现场搭建出一个高饱和的、过度装饰的空间,呈现出她在云南丽江仕满乡驻扎期间目睹的乡村图景。在作品《炸金花》中,一张自动麻将桌暗示了这是村民的重要日常活动,空间的三面墙铺满了浮夸的风景照、流动的电子民俗画——对于城市居民来说,它们或许是“低科技”和“低品位”的代名词,但对于当地居民来说,这或许就是他们对理想风景和幸福生活的想象。艺术家还对当地年轻人进行了采访,然而她得到的回应与那些“完美图像”不总是相符。乡村审美构建的理想生活和乡村年轻人的切身经验之间的落差反映的正是一个剧烈变革中的当代乡土中国。


《炸金花》叶甫纳

艺术家各自反映当地经验的一个结果就是,我们可以看到在全球化赋予的平等自由表象之下,“他者”国家对殖民主义的控诉非但没有结束,反而异常尖锐。只不过在后殖民主义时代,掠夺和控制不再以武装暴力、夺取政权的形式进行,而是隐藏在统摄全球的自由贸易经济逻辑之中。


危地马拉艺术家曼努埃尔·查瓦杰在一组玛雅原住民群体楚图希尔人使用的取水陶罐中插入了塑料片,以指涉1940年代以来危地马拉加入全球贸易网络后塑料制品导致楚图希尔传统工艺的逐渐消亡。来自西非贝宁共和国的艺术家罗穆亚尔德·哈鲁梅用塑料、金属、羽毛、尼龙线等废物和回收物创作反映非洲本土信仰的面具,这些面具暗示了欧洲、非洲和美洲之间延续至今的复杂地缘关系。圭亚那和丹麦裔法籍艺术家塔比塔·瑞塞尔在影像作品《潮汐深处》中批判了欧洲主导的现代性延续了殖民主义逻辑,尖刻指出今天联通全世界的海底光纤电缆线路和几世纪前的非洲黑奴贩卖线路几乎重合。资源的掠夺在当下以一种更加隐蔽的方式进行——当全球用户在不知不觉间向通讯公司提交数据时,他们亦在无意识中成为了垄断资本和监控技术的共谋。


曼努埃尔·查瓦杰作品《Kuku'》

艺术家在成都:竹子、川剧与嘻哈


值得一提的是,主展览展出了本次项目的多件委约作品,一眼就能看出委约艺术家与当地文化互动的企图。


新加坡华裔艺术家黄汉明带来了一件题为《来自竹制飞船的故事(2)》的影像装置作品:在一个硕大的“竹制飞船”里,观众可以坐在竹条凳上欣赏一段音乐MV,一位女Rapper在“东郊记忆”的空地和厂房中游走,用说唱的方式娓娓道来自己曾在电子厂工作的父亲如何在工厂关闭后消失在森林之中。在女孩的身后隐约可见父亲的身影,他一边用四川话讲述自己的经历与期望,一边表演变脸——一个川剧中的常见把戏。


黄汉明作品《来自竹制飞船的故事(2)》

在这件作品中,我们可以清晰地分辨出竹子、嘻哈、川剧和科幻等反映成都在地经验的元素:这里是熊猫栖息的天府之国、拥有重要说唱厂牌的嘻哈重镇,还是中国科幻银河奖和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的主场。


“我研究了一些和成都有关的电影,比如吴天明的《变脸》和贾樟柯的《二十四城》,但我不想重新演绎这些电影,而是将之作为灵感来源。在这部成都作品中,我想融入川剧元素。我看了不少川剧,我非常欣赏用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来创作一部戏剧的做法,包括口吐火焰、变脸这样的特技。我认为这也是一个关于这所城市所经历的变革的隐喻,因此我在影片中加入了一个变脸的场景。我还希望融入一些当代音乐元素,比如说被人们称为‘新说唱’的嘻哈。我听了一些成都的说唱音乐,观看了《中国新说唱》,从中获取了一些灵感。这些说唱歌手赋予了这座城市文化身份。通过这件作品,我希望见证这座城市的遗产和历史从老一辈传承给下一代,建立起长幼两代人之间的沟通桥梁。”黄汉明告诉界面文化。


至于“竹制飞船”,艺术家与成都当地匠人一起搭建了这个庞大的竹制建筑,它是一艘象征意义上的“飞船”,带领身处其间的人穿越过去与现在、传统与当代。对于黄汉明来说,这样的合作亦是“延展智慧”的最佳体现,“延展智慧正是我期待达到的目标——通过和其他艺术家及其他领域的专家合作,我能够创造出一种新的语言。”


澳大利亚艺术家亚斯明·史密斯(Yasmin Smith)同样在其作品中运用了竹的元素,不过和黄汉明的作品相比,她的作品中竹元素的表现稍显隐晦了些——在她的陶瓷装置作品中,釉料的原料来自竹子。


过去数年间,亚斯明·史密斯一直在寻求一种特殊的方式,利用取自现场的材料制作的釉料来创作陶瓷装置作品。在澳大利亚,她曾使用大量的桉树材料(这可以说是澳洲的标志性树种),此次来到成都,她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竹。“我想要使用竹是因为这是一种标志性的中国材料。我研究的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学习这些材料——了解如何处理它们,了解竹子的历史,了解包括竹灰釉在内的中国灰釉的特质。”史密斯告诉界面文化。


亚斯明·史密斯作品《泛滥玫瑰红色盆地》

在《泛滥玫瑰红色盆地》这件作品中,金属架台上陈列着一个个造型古朴小巧的陶杯,陶杯呈赤褐色,表面分布着碎裂状的釉迹。陈列架背后的白墙上悬挂着一节节竹段,暗示着陶杯和竹子这种原材料之间的关系。成都平原林盘地区的竹子具有独特的化学特征,通过窑火煅烧,竹灰釉质显现出其真身,隐隐指向人类活动、地区生物和气候的历史——这是成型2000多年的社会结构和灌溉体系留下的独特痕迹。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竹子本身富含二氧化硅,这既是陶瓷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一种可能会被运用于未来新技术和电子器件中的材料。


我们是否真的洞悉了自然法则的全部奥秘呢?还是在科技日新月异的当下遗忘了人类本身也是地球的一部分,我们的活动既受环境所限,也对环境施加影响?“我认为人类不是唯一有智慧的物种,甚至有可能是地球上最没有智慧的物种,”在聊到对“延展智慧”的理解时,史密斯说道,“智慧早已反映在材料本身和过程本身之中。这有点像植物、土地和水之间的分子迁移。”


夹江艺术驻地计划:艺术能够改造社会吗?


“全球都市”的艺术驻地计划在距离成都车程两小时的夹江县石堰村进行。近年来城乡差距日益加大引起了公众的广泛忧虑,如何实现更加协调的城乡发展,是许多人在思考的问题。宁铮认为,夹江艺术驻地计划是艺术家在中国乡村改造大背景下的一次自主实践,“艺术家在石堰村驻地大约两个月的时间,深度和中国乡村文化打交道,提供了一些对于中国现有乡村改造很有建设性的想法。”


从成都驱车前往石堰村,进入夹江县境内,沿路可见不少陶瓷工厂和直销商店,亚斯明·史密斯也作为驻地艺术家前往夹江,与当地陶瓷工人一道研究、烧制出了她的作品。行车抵达掩映在茂竹修林之间的石堰村,现代商业社会的喧嚣全然不见,村子核心区的一段白墙上“千年纸乡”几个大字和造纸工艺的图说点明了这座宁静村庄不平凡的过往。


石堰村位于夹江县马村乡西南部,距离夹江县城12公里,全村共有近1200口人,村民人均年收入1.3万元。“千年纸乡”指的是石堰村的竹纸制作工艺,当地传承古法的手工舀纸制造技艺始于唐、兴于明、盛于清,与明代《天工开物》所载工序完全吻合。张大千曾两次前往石堰村与当地匠人一起开发宜书宜画的高级书画用纸。夹江竹纸制作工艺如今已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张大千曾寓居过的四合院仍然坐落于此。


然而如今的石堰村与其他乡村没有太多区别。负责照顾驻地艺术家生活起居的胡大妈告诉界面文化,石堰村目前常住居民仅为六七百人,因为每个村民只分得二分地(且为耕种较为困难的山地),务农难以维持生计,村里的男人——特别是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留下女人在家照顾老人与孩子。上至1990年代,村里就已经很少有人从事手工造纸了,当地政府以治理污染为由关停了手工作坊,仍然希望从事造纸行业的村民可以前往镇上的造纸厂工作。目前,石堰村里只有两三户人家还会在家里造纸。


两个跨学科艺术小组——来自哥伦比亚的建筑延伸合作社AXP和来自印度尼西亚的Gudskul——受邀在石堰村驻地。在界面记者前往石堰村的当天,AXP已经完成了为期三个月的驻地项目,撤离了石堰村。他们与村民合作建造的木头长椅、木头沙发散落在村子各处,成为老人们自发聚集、休息、聊天的去处,仿佛它们一直都是村子公共空间的一部分。


Gudskul的三位成员仍然在石堰村做最后的整理工作。在带领界面记者参观这一他们已经熟稔的村子时,Gudskul的艺术家解释了他们创作的核心理念“收集记忆”:“我们希望通过绘制地图、采访、音乐等方式从村民那里收集记忆,我们还组织了一系列项目,例如卡拉OK和广场舞编舞,简易电影院、绘画工作坊——随着我们的驻地项目一步步发展成型。这将呈现为一场来自他们(村民),为了他们的展览。”

夹江分享会现场

艺术家的驻地项目成果在一个废弃的四合院里展示,参观者的到来为这个空荡荡的山间小院增添了一些生气。据村民介绍,这里曾经属于当地一家做生意的望族,在鼎盛之际,整座山坡的房产都属于他们。在界面记者参观期间,时不时有村民进入,半是好奇半是自豪地打量艺术家眼中的村中日常。


在四合院的房间里展示着Gudskul的调研成果。“收集记忆”的第一步是村民访谈,艺术家邀请村民在石堰村的地图中标注出他们平时的活动地点,讲述这个村庄的历史,分享彼此的故事。艺术家还收集了村民的照片,用图像拼贴出每户人家的家族史。很多大妈跳广场舞的照片汇集到了艺术家手里,令艺术家敏锐地意识到广场舞对当地社区的重要意义。于是Gudskul与翻译合作,为石堰村的广场舞团队谱写了一首石堰村之歌,还细心地在舞蹈中编排进了造纸技艺的动作,让广场舞也成为追忆、纪念石堰村当地历史的一种媒介。通过访谈,艺术家还发掘了村里两位具有绘画才能的村民石洪基和石洪友,为他们办了一个小小的画展。两位业余画家的笔下既出现了张大千、造纸工艺的图说和被青山绿水环绕的家乡,也有使用电脑的女孩这样反应当代生活的场景。

Gudskul小组为两位石堰村村民举办了画展

Gudskul还为石堰村带来了一套包括手提电脑、打碟机、麦克风、投影仪和小型发电机在内的移动音响影像装备。在驻地期间,艺术家把从村民那里借来的一辆电动三轮车改造为“石堰村呼啦呼啦”车,驮着上述装备在石堰村的公共场所组织卡拉OK比赛和广场舞比赛,放映露天电影。“我们看到村里的老人有自己享受生活的方式,我们希望在我们的项目中体现这一点,这样年轻人也能够了解这种收集记忆的方式。除此之外,基础设施和各种设备对这个村子也是非常重要的,也许有了技术的帮助和一些有趣的项目,年轻人也能够自发地为村里的老人和孩子组织起新的项目。比如说,移动露天电影院可以是一种促进居民集合交流的方式。城市需要与农村分享更多的经验,然后让农村自主开发潜能。”


离开石堰村之前,艺术家悉心向村里的两位年轻人传授设备的操作要领,以便日后村里能够自行组织活动。离别时,艺术家与聚集在村口的村民合影留念,老人们露出笑颜,好奇地翻弄着拍立得相片看何时会显现出图像;村里一只叫作“小白”的土狗整天黏着几位艺术家,在拍照时也要“强行出镜”。“你们要再回来呀,我免费做饭给你们吃。”胡大妈笑声爽朗,拉着艺术家的手一一话别。

石堰村村民及Gudskul小组成员在“石堰村呼啦呼啦车”前合影

艺术家与村民的深厚友谊在极短的时间里建立起来,驻地项目打破了石堰村的暮气,可以预见的是,在艺术家离开后,这里的改变仍会继续发生——村口的公路旁正在兴建一座新的仿古建筑,那里即将落成的是石堰村村委会兼游客中心,建筑外的院子里已经树起了一尊蔡伦像,造纸工艺被人们从历史中打捞出来,擦拭干净,成为文化旅游的一个卖点。从这个角度来看,艺术家仿佛是在这里进行了一场“破冰”。


很难说这种带有社会参与实践(socially-engaged practice)性质的艺术驻地项目能在乡村改造上起到多大作用,但值得肯定的是,艺术家在一个语言不通、文化背景迥异、地方志资料稀少,亦缺乏“戏剧性”的环境里,充分利用外来者自带的陌生人滤镜赋予自己的优势,朴实地展现了他们观察到的东西。按照同去石堰村考察的中国艺术家陈建军的说法,光是这种真诚坦率就胜过了不少中国同行,“不像很多中国艺术家下乡,总想挖掘乡村的黑暗面。”


“强行升华主题?”


“对对,这个形容很贴切。”陈建军笑着点头。


不过,用艺术改变乡村面貌,纵使在石堰村还言之尚早,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案例。每隔三年举办一次的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从2000年第一届至今,前6届艺术节共吸引了230万人次到访,因年轻人不断流失而逐渐凋零的乡村恢复了活力,打通了可持续发展的任督二脉。


所以艺术能够改变中国的乡村社会吗?我们可能还需要一些耐心来回答这个问题。

首届长三角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会今日在上海开幕

首届长三角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会将于11月29日至12月2日在上海展览中心举办。这是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支持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并上升为国家战略”的重要指示,加强长三角区域文化产业协同合作、联手提升区域文化软实力、助推长三角区域经济一体化的重要举措。


此次长三角文博会将贯彻落实“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打造世界级城市群”的国家战略,发挥长三角地区在“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大运河文化带建设中的重要节点作用,立足长三角、辐射全中国、面向全世界,突出“国际视野、区域联动、市场运作、展陈创新”的办展特色,集中展示推介长三角文化产业整体形象,吸引全国、全球优秀产业资源集聚,搭建长三角及中外文化产业的合作交流平台。


首届长三角文博会展览展区规模达2万平方米,分为序馆和产业展示区。序馆将展示一部时长约5分钟的360度环幕影片《江海交汇 国之重托》,同时灵活运用图文、图表、多媒体等展示手法,从地缘战略、历史发展、产业实力、国际合作4个视角展示长三角文化产业高质量一体化的实力和魅力。


产业展示区打破省级地域界限,三省(江苏、浙江、安徽)一市(上海)文化企业参展相互融合、共同呈现。整个展区分为“价值链”“新动能”“新视野”“酷天下”和“最乐活”5个板块,涵盖广播影视、数字内容、网络视听、动漫游戏、创意设计、艺术品交易、文化装备、演艺娱乐等领域优秀文化企业,包括全国三十强文化企业、文化产业上市公司、领军文化企业等。目前,共有330家参展单位亮相首届长三角文博会,其中上海107家,江苏91家,浙江58家,安徽63家,海外机构及进出口企业11家。


长三角文博会期间将举办一场主旨论坛和5场主题论坛。主旨论坛“长三角文化融合与创新发展”将于11月29日下午在上海展览中心友谊会堂举办。5场主题论坛将于11月29日下午至30日上午在上海国际会议中心举办,主题分别为“运河文化”“数字经济拓展文化产业新空间”“江南文化与新时代发展”“演艺产业与城市文化品牌塑造”和“推动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


与此同时,由上海4个区牵头,联合江苏、浙江、安徽省会城市、计划单列市和地级市,还将于11月30日至12月2日举办四场“区城联动”主题活动,分别为11月30日上午的“长三角红色文化旅游论坛”、11月30日下午的“长三角文化金融合作论坛”、12月1日上午的“长三角文化装备赋能新文旅产业发展大会”,以及12月1日上午的“长三角电竞产业发展论坛”。


在这个致力于推动长三角文化产业协同发展的重要展会上,各个参展省份都将呈现其文化产业发展的最新成果。江苏省文化产业增加值从2012年的2300亿增加到2017年的3979.24亿元,增幅达73%,年均增长率超过10%。目前江苏具有规模的文化企业超过7000家,资产总额和营业收入均超过万亿。


根据江苏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徐宁的介绍,江苏省文化产业的发展主要有三大推手。一是文化科技融合:江苏省省级重点文化科技项目有400余个,政府资助近9亿元,带动社会资本近70亿元。南京、无锡和常州都获评国家级文化科技融合示范基地。二是文化创意引领:江苏省16个省级单位已连续五年联合举办紫金奖文化创意设计大赛,共有6万多件创意产品参赛、1000多件创意产品获奖,成为推动创意、面向市场、促进产业发展的重要平台。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紫金奖的创意设计大赛板块强调“时尚非遗”元素,即把江苏深厚的非遗工艺和产品转换为面向时代生活和国际传播的、能够活在当下年轻人生活中的消费品。三是加快文化贸易的步伐:目前江苏有24家企业和7个项目入围了2017-2018年度国家级文化重点出口企业及项目,无锡成为首批国家文化服务的出口基地,一批走向世界、深受全球消费者欢迎的创意产品将亮相本届长三角文博会。


对于浙江省来说,文化产业已经成为该省国民经济的重要支柱产业。2017年,浙江省文化产业总产值超过1.2万亿,达到15.8%的增速,GDP占比超过7%。全国三十强文化企业中,浙江企业有4个,在沪深两地上市的浙江企业达39家(其中民营企业36家),整个文化产业企业超过13万家。


“浙江文化产业发展的特点是态势强劲,门类齐全。其中特色门类——影视、演艺、数字、动漫、出版、制造、会展——各具特色,呈现出非常好的态势,尤其是影视文化。”根据浙江省委宣传部副部长葛学斌的介绍,浙江目前已经成为继北京之后的又一个影视行业副中心。浙江不仅通过发力发展影视行业促进了当地经济发展,还通过影视文化的艺术手段讲述浙江故事,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温州一家人》《鸡毛飞上天》等影视剧的热播让全国观众了解到了浙江在改革开放四十年进程背后普通人的奋斗故事。


安徽省文化产业增加值在2017年达到1088.3亿人民币,增长11.5%,文化产业增加值占全省GDP的4.03%。安徽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操龙灿表示,安徽省将在此次长三角文博会上重点展示安徽出版发行、文化、广播影视、工艺美术等行业的特色产品。


据上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王亚元透露,长三角文博会将成为三省一市文化产业协作交流、共同促进国际化发展的常态机制。2019年11月,长三角文博会将继续在上海举行,地点将移至国家会展中心,届时会展面积将扩大至5万平米,参展单位达到500家,目标观众达20万人。

马克龙呼吁法国将殖民期间掠夺的非洲艺术品物归原主

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委托的一份报告呼吁,将法国各博物馆将在殖民时期未经同意取得的数千件非洲艺术品归还非洲大陆。


该报告的作者、塞内加尔作家兼经济学家费尔温·萨尔(Felwine Sarr )和法国历史学家贝内迪克特·萨瓦(Bénédicte Savoy)说,除非能够证明文物乃是通过合法渠道获得,否则这些物品应该永久归还非洲,而非以长期租借的方式留在法国博物馆中。他们建议修改法国法律,允许将文物归还给非洲,此前马克龙宣布他希望在五年内开始归还工作。


“我不能接受几个非洲国家的大量文化遗产都在法国,”法国总统去年在布基纳法索(西非内陆国家)的首都瓦加杜古说,“这种情况有历史方面的解释,但没有合理、持久和无条件的辩护理由。非洲遗产不能仅仅是由私人收藏或放在欧洲博物馆——它在巴黎展出,也必须在达喀尔、拉各斯和科托努展出。这将是我的优先事项之一。"


法国、英国和德国在殖民时期究竟掠夺了多少非洲艺术品尚没有定数,但根据本周五发布的报告,非洲大约90%的文化遗产目前流失在非洲大陆之外。


该报告的作者去了马里、塞内加尔、喀麦隆和贝宁,浏览了巴黎一家专注于非欧洲文化的博物馆——quai Branly的藏品,发现其9万件非洲艺术品中有4.6万件是在1885-1960年间“获取”的,可能必须归还。


这份报告也许会为其他前殖民国家考察他们自己收藏品的来历铺平道路。1897年,英国军队摧毁了美丽的贝宁城的大部分地区,烧毁了皇家宫殿,掠夺了4000件艺术品,包括精美的黄铜头像和描绘战争功绩的繁复匾额,这些被称为贝宁青铜器。


Hoa Hakananai'a雕像,现藏于大英博物馆

本月13日,太平洋复活节岛的总督含泪恳求大英博物馆归还其著名的雕像之一。伦敦博物馆持有Hoa Hakananai'a雕像150年了,而该雕像对复活节岛而言有着重要的精神意义。


伦敦大英博物馆有大约700件来自贝宁的文物,其中约100件在地下美术厅展出。包括大英博物馆在内的几个欧洲机构计划将文物“借给”位于今日尼日利亚的贝宁市的一个新博物馆,该博物馆将于2021年开放。他们有时会拿非洲文物的安全问题作为不把它们移交给非洲博物馆的理由。


实际上,欧洲对非洲艺术的系统掠夺采取了不同的形式。研究人员发现,除了战争、盗窃和掠夺而来以外,还有很多文物是以远低于实际价值“购买”的。


法国需要通过一项法律以修改遗产法典,然后非洲国家需要提出归还他们被盗文物的要求。他们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能力这样做,因为研究人员已经向他们发送了文物的清单。“在非洲的时候,我们看到了这些清单可能会产生的影响,特别是对博物馆馆长的影响,”萨瓦告诉《解放报》,“他们从未接触过这些清单,没有以如此清晰和有条理的方式看到过。当我们告诉他们在quai Branly博物馆有这么多他们国家的文物时,学识渊博的研究人员和教师都不敢相信。"


首先,他们建议归还从阿波美盗来的宫殿门、王座和雕像——这是现代贝宁长期以来一直坚持的要求。


贝宁前总理的女儿、科托努Zinsou艺术基金会主席玛丽·塞西勒·津苏(Marie-Cécile Zinsou)说:“今天,感觉我们离恢复历史并最终在非洲大陆分享这些历史,只有一步之遥了。”

第10届傅雷翻译出版奖昨日公布,《温柔之歌》《布汶的星期天》等获奖

中国已经成为法语书籍的最大版权引进国,法国也是翻译出版中国文学最多的西方国家,文学作品的互译会加深中法两国的相互理解,也会让中法两个大国越走越近。”在昨日举办的第10届傅雷翻译出版奖颁奖典礼上,特邀嘉宾、中国作家协会主席铁凝表达了对傅雷奖成立十周年的祝贺。今年,傅雷翻译出版奖共收到46部参选作品,11位评委最终在10部入围作品中选出了文学类、社科类与“新人奖”的获奖者。


十年来,傅雷翻译出版奖鼓励法语书在中国出版,并且给译者的工作以支持,还催生出了其他的翻译奖项,如中国台湾设立了法语作品译为繁体中文的翻译出版奖、罗马出现了译自法语的意大利语译著奖等等。在颁奖典礼上,特邀评委、上海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及历史系特聘教授葛兆光指出,傅雷翻译出版奖及其背后的文化交流十分重要,因为在他看来,当今的教育应当尽量避免把学生培养成狭隘的民族主义者,而是要培养成世界公民,“认识自己、认识中国需要有其他的参照系。只知其一就一无所知。”


第十届傅雷翻译出版奖现场

"比起个人得奖,更重要的是傅雷翻译奖走过了十年,十年当中,傅雷奖对法国文学中国翻译者的支持和帮助,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译者袁筱一凭借译作《温柔之歌》获得文学奖之后,委托编辑曹元勇发表了获奖感言。


《温柔之歌》是2016年龚古尔文学奖获奖作品。故事灵感来源于一起真实的杀人案。米里亚姆生育了两个孩子之后,无法忍受平庸琐碎的主妇生活,保姆露易丝因此进入了他们的生活。随着彼此间的依赖不断加深,隔阂和悲剧也慢慢发酵。作者蕾拉·斯利玛尼(Leila Slimani)揭示了优雅生活的表象之下那复杂的黑洞。


在颁奖辞中评委会称,本书能够让人在现代职业生活之外看到人的精神全貌。袁筱一女士的译本很好地转达了这一细腻的讲述,让中国读者认识到当代人心灵的某种温柔和残酷。


《温柔之歌》

[法]蕾拉·斯利玛尼 著  袁筱一 译

浙江文艺出版社 2017年8月

社科类的获奖者是梁爽、田梦的译作《布汶的星期天》。这本书是法国年鉴学派代表人物之一乔治·杜比 (Georges Duby)的代表作,记录了法国历史上有重要意义的一天——1214年7月27日,在这个周日,法兰西国王菲利普·奥古斯都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佛兰德斯伯爵斐迪南和布洛涅伯爵雷诺率领的强大联军在布汶平原交战。法兰西国王成为战场上最终的胜者,皇帝奥托落荒而逃,两位反叛的伯爵被俘。这是一场具有奠基意义的胜利,它大大巩固了法兰西君主制的根基。虽然只是一场战斗,却是权力史上具有驱动力的一环。


《布汶的星期天:1214年7月27日》

[法] 乔治·杜比 著 梁爽、田梦译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7-9-1

“新人奖”则颁给了周立红、焦静姝翻译的《小说鉴史》。这本书是法国著名作家莫娜·奥祖夫从文学角度研究法国大革命的重要尝试。她选取了法国19世纪9位作家的13篇小说,透过一个个典型人物,呈现出了旧制度和大革命在19世纪的交锋,考察了新旧原则走向和解的艰难历程,体现了法国大革命对文学创作的深远影响。颁奖词称,两位青年译者的译文不仅体现了高超的语言水平,而且显示出扎实的背景研究工作,和文学历史领域广阔的知识面。译文理解准确,表达流畅,注释详实,是一部优秀的翻译作品;商务印书馆编辑工作严谨认真,装帧精美,可读性很强。


《小说鉴史:旧制度与大革命的百年战争》

[法] 莫娜·奥祖夫 著 周立红、焦静姝 译

商务印书馆 2017-7

文学类和社科类获奖图书的译者和出版社将共同分享4000欧元奖金(约合人民币30800元),而“新人奖”得主将获得1500欧元奖金(约合人民币11600元)。


为了庆祝傅雷翻译出版奖十周年,第一届“龚古尔文学奖中国评选”的结果在武汉和北京两地同步揭晓,“龚古尔文学奖中国评选”的评委均为中国各地高校的法语教授,他们在龚古尔学院提前甄选的法语小说中独立选出一部最佳作品。大卫·迪欧的《灵魂兄弟》获此殊荣。


傅雷翻译出版奖始于2009年,由法国驻华大使馆设立,旨在促进法语文学在中国的翻译和传播。傅雷先生(1908- 1966)曾翻译过巴尔扎克、伏尔泰和罗曼·罗兰的著作,该奖便是以这位伟大的翻译家命名。每年,傅雷翻译出版奖评选出两部译自法语的最佳中文译作,其中文学类和社科类各一部;自2013年起设立“新人奖”,以鼓励新一代年轻译者。


附录:2018 傅雷翻译出版奖入围作品名单:


文学类:


《造梦人》 让-克里斯托夫·吕芬 著 龙云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变革》让-马里·古斯塔夫·勒克莱齐奥 著 张璐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上海九久读书人


《温柔之歌》蕾拉·斯利玛尼 著 袁筱一 译 浙江文艺出版社


《阴郁的美男子》朱利安·格拉克 著 王静、李玲玉 译 作家出版社


《穿睡衣的作家》达尼·拉费里埃 著 要颖娟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上海九久读书人


社科类:


《布汶的星期天》乔治·杜比 著 梁爽、田梦 译 北京大学出版社


《小说鉴史:旧制度与大革命的百年战争》 莫娜·奥祖夫 著 周丽红、焦静姝 译 商务印书馆


《与哲学家谈快乐》弗雷德里克·勒努瓦 著 李学梅 译 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


《古希腊悲剧研究》雅克利娜·德·罗米伊 著 高建红 译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蜜蜂与哲人》皮埃尔-亨利·达瓦佑、弗朗索瓦·达瓦佑 著 蒙田 译 海天出版社

为什么我们需要那些难读又难懂的书?

对苦差的走火入魔 ,”叶芝写道,“攫干了我血管中的元气……”在关于今年布克奖得主——安娜·伯恩斯(Anna Burns)的《送奶工》(Milkman)——的媒体评论中,许多文章都用到了“攫干血管”这个词,却没有提到这本难读的小说也会让人“走火入魔”。


评论中频繁提到的是“奇怪”、“难以理解”、“难读”、“绞尽脑汁”等词。我(指本文作者、英国《观察者》杂志文学编辑Sam Leith)认为,这些评论并没有称赞的意思。布克奖总评委奎迈·安东尼·阿皮亚(Kwame Anthony Appiah)的谦辞可能也没帮上什么忙:“我经常阅读《哲学期刊》上的论文,所以以我自己的标准来看,这本小说并不难。”但他补充道,《送奶工》的难读程度“堪比攀上斯诺登峰,但当你读完后,你会认为它提供的视角值得你付出努力”。


至少这是一个有用的出发点。阿皮亚认为,书籍的易读程度不该成为评价文学价值的主要因素,当然现代主义已经发展了一百年,这个概念似乎也不再需要更多的辩护了。我们喜欢看到运动员挑战极限,我们更愿意从音乐、电影、电视和艺术中寻求所谓更“烧脑”的元素。只要一本小说被认为是文学经典,我们就愿意阅读这样的“难读”书籍。我们都读过《荒原》(The Waste Land),抓耳挠腮地想弄清楚这本书究竟在讲什么,但我们现在才接受一个事实——它并不想被我们轻易发现其本来面目。为什么到了新出版的小说这里,“难读”就变成了一个问题?


康沃尔公爵夫人卡米拉为布克奖得主安娜·伯恩斯颁奖 

批评家因为一本获奖小说不符合自己的“可读性”标准,就攻击整个奖项,这纯粹是一种没有文化修养的表现。问题不在于一本书到底是难读还是好读,而是这本书是否在自己构建的难题中给出了答案。问题不在于一本书有多大难度,而在于它为什么难读。它为什么会难读?它对读者有什么要求?难读的程度是否能够值得读者为此付出的时间?《泰晤士报》的詹姆斯·马里奥特(James Marriott)认为读完这本书后获得的满足感与他付出的努力并不符合,他当然有权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如果要抱怨所付出的努力,就意味着读者付出的能力和注意力不值得任何形式的艺术收获。


伯恩斯自己对《送奶工》的评价也很明确,无论我们是否喜欢这种写法,她确实在玩弄着“难读”的文字。让批评家最愤怒的一点是,书中的所有角色都没有名字,这并不是作者随意的决定。“这本小说不适合给角色命名,”她说过,“这会让小说失去其能量和气氛,让它变成一本不那么深刻的小说,甚至有可能变得截然不同。我刚开始创作的时候试着命名过几次,发现并不合适。我的叙述会变得沉重,失去生气,直到我删掉所有的名字,才能够继续写作下去。”也就是说,这本书必须以这种方式呈现出来。


有各种难读的书,但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的难读方式与《芬尼根的守灵夜》不同,《白鲸》 的难读程度也与前两者不同。有时候,一本书的难读是浅层问题,是因为读者的词汇量不够。比如《发条橙》就很难读进去,但只要你搞懂了书中自创的“Nadsat”语言,问题就迎刃而解。有时,一本书的难读是形式的问题。阿兰·霍灵赫斯特(Alan Hollinghurst)的《陌生人的孩子》使用了清晰易懂的语言(但用词极为谨慎),但时间和视角的跳跃会让读者在每一章开头感到迷惑。有时,像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一样,有些小说是以上两种难读方式的结合。有时,小说因为其主题晦涩而难读,比如玛里琳·鲁宾逊(Marilynne Robinson)的作品要求读者了解宗教学和心理学,克里斯·克劳斯(Chris Kraus)的《我爱迪克》则有一种文学戏剧色彩。《了不起的盖茨比》是那种简单的难读:它在段与段之间并没有给读者呈现问题,但其主体结构却能够吸引住读者的注意。


妮可拉·巴克(Nicola Barker)是一位也被频频评价为“难读”的小说家,她说,“我认为小说应该被分为两类,一类擅长巩固、迎合和称赞,另一类致力于提供复杂、挫败和挑战。我的作品和安娜·伯恩斯一样‘难读’,因为我们试图理解和加入想法、情绪,塑造一个不直率、不连贯且难以控制的世界。有时,一本书的形式或风格需要反映生活的复杂性;有时,我们需要试着去描述那些难以描述的东西。生活是困难而又矛盾的——生活不会简单,小说也不会。”


她补充道,实验作家既不会凭此赚到很多钱,也不会吸引到太多的注意,“我们在试图创新、挑战和实验,却要得到双倍的嘲讽。写作实验小说是出于纯粹的爱,实验小说的重要性在于它构建了我们创意生态系统的基石。其他食物链顶端的艺术家(音乐家、画家、建筑师等)会阅读我们的小说,然后用另外的方式呈现和翻译我们的想法。”


乔治·桑德斯(George Saunders)于2017年凭借《林肯在中阴界》(Lincoln in the Bardo)赢得布克奖


今年与往年一样,总有批评家声称布克奖已经屈服于自负、政治正确、实力或其他枝节问题、这些“缺陷”都可以变成吸引眼球的新闻标题,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布克奖是每年由全新的评委、按照全新的目的评价全新的作品。今年的赢家伯恩斯和去年的赢家桑德斯都曾被认为“不会卖出很多册”,但这从不是布克奖的重点。提升书籍销量只是奖项带来的一个结果,偶尔也是部分类似奖项的目的,但如果说这意味着评委的任务是选出能够因为获奖而极大提升销量的作品,这就是因小失大了。


“你希望这些作品得到全世界的认同,”布克奖文学总监加比·伍德(Gaby Wood)说,“你希望尽可能多的读者能够读到它们,但你不能假设普通读者无法理解所谓‘难读’的书。我问过去年的评委们一个问题:‘你们是想选出能够探索文学边界的作品,还是想选出一本能够让全世界更多读者看到的作品?’关键在于,对于评委们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代表着完全不同的书。这种现象也发生过,评委很难做出统一决定。不过,今年安娜·伯恩斯的获奖似乎同时是以上两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幸运的话,易读的好书也能找到它们的读者;易读的烂书也是如此,因为这些书太烂,反而会带来不少乐趣。难读的烂书会在下水道里腐烂;如果难读的好书没有一点助推,可能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弗里欧奖(Folio)、布克奖和金匠奖(The Goldsmiths Prize)都能够产生助推的作用。一批严肃有思想的评委花费了大量时间去发掘那些很可能不会被别人发现的内容,绝不能说是一件坏事。这些奖项是为了奖赏最出色的纯文学小说。但是,我们又陷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纯文学小说”到底是什么?


我听说过一个解释,“纯文学小说需要意识到,它只是一个文学类型,不该把自己当回事。”这个解释确实很有吸引力。但我认为,这个站不住脚的借口只是为了宣扬一种很多人相信的理念:“没有所谓的文学小说和流行小说之分,只有好书和烂书之分。”如果我们要固执地进一步分析,才算是把我们和批评家们区分开来。确实有好书和烂书之分,但是根据小说的分类不同,也有成功和失败的小说之分,读者的评价也会有所不同。


无论如何,纯文学小说确实是一个常用的类型。如果它不该把自己当回事,没问题,我们可以从中找到能够将其归入其他类型的特征。如果有外星人和纳米机器人,就是科幻小说;如果有枪、帽子、尸体,就是犯罪小说;如果档案和情报秘密传递点,那就是间谍小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尝试指出“纯文学小说”的特点。抛开“重要性”和“严肃性”等文化价值判断,纯文学小说和大部分小说一样,也可以毫无重要性。纯文学小说也可以不严肃,我认为伊塔洛·卡尔维诺(Italo Calvino)的《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绝对是纯文学小说,但这部作品既不算重要也不算严肃,而是一部壮丽的文学游戏。


有人说纯文学小说会让你在重读时获得更多感触,有人说纯文学小说会一直留在你的记忆中,有人说它“更为深奥”。也许有时候是这样的,但这些论断更像是文学给我们带来的症状,而不能作为纯文学小说的特征。我认为,其主要特征在于故事的复杂性和深度,也正因如此,文学写作才能和任何其他类型融合起来。所谓复杂性,可以指道德和心理上的复杂性,因此所谓好与坏也不会有明显的区分。但是,最出色的纯文学小说一般会把重点放在形式和语言本身上。我之前说文学写作能和任何其他类型融合起来,我的意思是,纯文学的特征在各种类型的小说中都能找到踪迹。你可以说伊恩·M·班克斯(Iain M Banks)的“文化”系列小说属于纯文学科幻小说,也可以说莎拉·沃特斯(Sarah Waters)写的是纯文学历史悬疑小说,也可以说约瑟夫·卡农(Joseph Kanon)或者约翰·勒卡雷(John le Carré)写的是纯文学间谍小说,也可以说《罗杰疑案》中的元小说写法是纯文学的特质……我可以举出无数的例子。


我有一位在出版社工作的朋友拿音乐举了一个例子:爵士乐比蓝调布鲁斯更复杂,更难演奏,也更难欣赏。但这并不是说爵士乐是一种更高级的意识形式,只是说明了二者之间的形式区别。同样,当我们说到“纯文学小说”这个概念时,我们通常是说这值得我们仔细地去阅读(当然也有例外)。小说不同,仔细的程度也不同。比如,阅读托马斯·品钦(Thomas Pynchon)或卡尔·奥韦·克瑙斯高(Karl Ove Knausgaard)那种暗流激涌的小说,肯定和阅读纳博科夫(Karl Ove Knausgaard)透彻精确的小说付出的精力不同。出于明显的原因,仔细的程度有可能会导致难读,但这也不是一个定律。


如果情节是吸引读者注意力的主要引擎,那么作者总会(但也并非一直如此)用一种能够吸引读者的方式去写作情节:就像是窗玻璃一般的散文风格,清晰而敏捷。如果作者有其他企图,也许就会有意地让读者放慢速度。他们也许想要构建一种声音、一种气氛,或者(像现代主义者和后现代主义者那样)玩弄小说形式本身。文学理论中也讨论过形式上的厄运。自然主义小说呈现的是世界一角,并让读者相信这是世界的唯一一面;马克思主义评论家认为类型体现的是现实:比如19世纪的资产阶级现实主义小说呈现的就是非常保守的世界观。小说在选择主题、背景和叙述方式时,特定的选择视角就会将其绝对正常化。如果你的小说核心是种植园的年轻富家白人子弟的恋爱故事,那么读者们也会考虑到小说发生的社会背景。库尔特·冯内古特(Kurt Vonnegut)说过,他讨厌在小说中写爱情故事,因为“如果角色找到了真爱,那故事就结束了,哪怕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哪怕天空中全是黑压压的酱汁,都不重要了”。


所以,叙述方式的形式是一种政治或现象的选择,而不是事件自然组合的结果。自由的间接形式、无所不知的叙述者、意识的流动,无论你选择何种讲述方式,这本质上都是人和历史的选择。作家当然可以选择让读者注意到这种选择,也可以选择让读者通过自己的想象去理解。小说家、评论家加布里埃尔·乔西波维奇(Gabriel Josipovici)在《现代主义发生了什么?》(What Ever Happened to Modernism?)中写道,这是读者的义务,而不是读者的权利。


有些畅销作家(比如伊恩·麦克尤恩)的作品也充满元写作元素 

无论是形式上的自我意识,还是叙述方式上的技巧,本身都会造成作品的难读。有些畅销纯文学作家(比如伊恩·麦克尤恩)的作品也充满元写作元素,戏中有戏,并使用不可靠的叙述者的声音。很多人认为库尔特·冯内古特的《五号屠场》是一部纯文学科幻小说,这本书玩了许多时间线跳跃的技巧,但(我觉得)并不难读。大卫·米切尔(David Mitchell)一直在运用结构和声音的技巧。《云图》让他成名,这是一本类似于俄罗斯套娃的复调小说,融合了多种类型。但就连米切尔也说,为读者提供阅读兴趣是他与读者的合约,毕竟读者要花几个小时阅读他的作品。


我们不要假设难读的作品就像是某种食之无味的高纤维减肥餐。许多著名现代主义作家和后现代主义作家的作品不止是形式上让人难以理解,它们也非常有趣。萨缪尔·贝克特(Samuel Beckett)虽然是位存在主义荒诞作家,但他的作品也很有意思。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T·S·艾略特(TS Eliot)也是一样。更近一点,大卫·福斯特·华莱士(David Foster Wallace)算得上是一位精神错乱的恶作剧大师,品钦也是。A·L·肯尼迪(AL Kennedy)的《终战日》曾荣膺科斯塔图书奖,讲述了二战中炸弹飞行员的故事。这本书极其严肃,叙述方式也比较复杂,但同样充斥着不少笑话。我认为,汤姆·麦卡锡(Tom McCarthy)的《撒丁岛》是当年布克奖短名单中最幽默的作品。此外,那些喜欢《送奶工》的读者并没有称赞这本作品的严肃性或深度,而是赞扬了其幽默感。


这说明,有些所谓难读的小说并不是真的那么可怕。如果伪善是善与恶中和的结果,那么中庸和天才中和的结果就是自负。我记得布克奖的一位评委在浏览完入选作品后,翻着白眼说,“这些作品有不少……写得很好。”但他的意思是,写的糟糕的作品更让他头疼。从本质上讲,纯文学小说的地位更高,换句话说,更“重要”,因此许多野心勃勃的二流小说家为此绞尽脑汁。所以我们总会读到那些充斥着装腔作势的比喻、假正经的、没有情节的小说,它们把难读当作是一种成就,更有甚者把难读和严肃划上了等号。在马丁·艾米斯(Martin Amis)的小说《信息》(The Information)中,主角理查德·图尔(Richard Tull)令人难以卒读的第七本小说“有着八条时间线和十六位不可靠的叙述者”。如果说纯文学小说没有讲述一个故事(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小说还是有故事的)还频繁变换形式、过于注重语言的话,那么并不意味着你把这些特征加倍,就能写出来一部旷世奇作。正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应该感谢文学奖的评委每一年都让我们注意到了这些真正值得阅读的“难读”作品,而不是为他们的决定感到愤怒。